2016年6月17日 星期五

拉 鍊


  生活就像戰爭或者下廚煮飯,其實是沒有捷徑的,所有的捷徑都只是比較晚被發現的……

  靠。

2016年6月15日 星期三

濾 網


  每天下班,濾網先生就會從冷氣口爬下來,穿上鞋子衝去買便當。回來之後他會在桌前坐好,邊吃便當邊學德文。

磚 塊


  磚塊躲在衣櫃裡,希望沒有誰找得到她。但她對於這個願望本身其實抱持著非常矛盾的想法。當然,就遊戲來說,從頭到尾都不被找到的話就贏了,但為了贏卻得一直躲著不被看到,怎麼想都是件奇怪的事。

2016年6月11日 星期六

虎頭蜂


  虎頭蜂將車開到街上。坐在屋裡時看起來彷彿沒有在下的雨,正確實地滴落她的車窗。

  一個年輕的男孩走在街邊,

2016年6月7日 星期二

飯 匙


  飯匙小姐在櫃台與老闆討價還價。

  她拿著一套充滿薄紗與螢光色布料的宮女服,一一指證它有多破舊,且非常不適合她。好說歹說,加上擺出一副很難纏的老實樣子,老闆最後同意便宜她七十五塊。

2016年6月5日 星期日

綠油精


  當約會的女孩突然對他說「你噴古龍水?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噢」時,綠油精先生忍不住轉過頭去看自己的身後,以為有瓶 Hugo Boss 正從他們旁邊走過去。

  但附近真的只有他們,四下空曠,完全符合一開始之所以要躲到公園裡這麼邊邊角角地方的動機。

2016年5月30日 星期一

雞 蛋


  中午吃飯的時候,雞蛋妹發現自己的殼變厚了一公釐,她嚇得馬上打開 APP 預約保養課程。等了很久,系統才終於傳來她的回覆通知:很抱歉,因今日雞蛋眾多,您所預約的時段已經額滿,若要候位請進入 APP 內點選,謝謝。

2016年5月28日 星期六


  這已經不是健身房的教練第一次在下課之後特地走來跟她說:妳太瘦了。一開始菸小姐覺得這傢伙說話很直白,但長得蠻帥的;第二次她以為他想追她所以找理由約她去吃東西;第三次之後她便只是覺得煩。她是一根細菸,但無論解釋多少次,教練都覺得她在找藉口。

2016年5月26日 星期四

火 柴


  在跟最新一任的女友分手之後,火柴弟就變成了打火機先生,但他還是很喜歡別人摸他的頭。

2016年5月24日 星期二

Wasteland 15


 Patrick

  加油站的廁所就在主建物的左邊,至少是乾淨的。謝天謝地沒有更多的屍體橫躺在裡面。

2016年5月22日 星期日

2016年5月21日 星期六

Wasteland 14


 Dean

  Dean 站起來,踮著腳拼命將手機舉高。金髮小女孩仍在他的腳下不斷地跳著,但他判斷她的身高太矮,暫時無法對他造成威脅。然後是那聲超乎想像的巨大象鳴。恐怖的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彷彿動物園之神正在發怒,Dean 差點因此從岩石上摔下去。小女孩也對那陣聲音產生了一點反應,雖然速度很緩慢,但她仍暫時停下不斷敲擊的手,轉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只是這並沒有吸引她的注意力多久,沒有什麼比得上眼前活生生的小男孩。

2016年5月18日 星期三

WAsteland 13


 Jon

  木柵門前掛了一個畫了隻大象在上面的三角型警示牌,象頭過大,身體過小,彷彿才剛出生沒多久。Jon 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鐵棒從木柵門下方的縫隙滾進去,然後他伸手抓住右方門栓的支撐柱,想在盡量避開鐵絲網的情況下把自己撐上去。

2016年5月17日 星期二

Wasteland 12


 Dean

  她出現的時候,Dean 睡著了。

  他把頭埋在發紅的手臂圍成圈裡,像剛在海灘上玩了一整個下午,好不容易才從海洋無限供給的自由中掙脫出來那樣,趴在假山上休息。睡意像浪一樣召他回去,他夢見一些泡沫、許多搖晃的海水以及一隻在他腦中唱歌的螃蟹。螃蟹的歌聲遙遠、明顯、彷彿不存在,配上兩隻螯不斷敲擊著岩石,打著節拍,令人無法動彈。

2016年5月14日 星期六

公告:關於 Wasteland


  Wasteland 的開頭是我在澳洲最後一年無聊時寫的,那時我發起了一個計畫,以為可以複製參加過的另一個成功經驗,但是,顯然那時我並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所以整個計畫只維持了一個月左右就停擺了。不過認識我的人都知道,一旦有什麼東西在我腦子裡待了下來,大概就會待上很長一段時間,無論那件事到底對我是好或壞。所以第一章裡出現的 Patrick 就這樣在那個地下室裡住了大半年,雖然期間也寫了一點點關於正在動物園裡的 Dean,不過整個故事並沒有多大進展。

蜘 蛛


  蜘蛛先生用 2 號手拿著一盒火柴,4 號手拿著一小罐汽油,慢慢走向頂樓。他不想將 1 和 3 號手拿著它們,彷彿他正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他心裡其實從沒這麼緊張過。

2016年5月9日 星期一

沾水筆


  在斷裂之前,沾水筆小姐發出了一聲細小、洪亮的尖叫,彷彿一場過於遙遠的山崩。

  沒有人聽到。

2016年5月7日 星期六

胃 袋


  小金飛走之後,胃袋先生便將所有跟她有關的物品全部吃進肚子裡。鳥籠、小水盆、剩下的飼料,他本來想將釣鳥籠的整條曬衣繩都吞下去,但最後決定還是不要將悲傷擴展到自己連曬衣服都沒辦法的程度。

2016年5月5日 星期四

鐵 槌


  鐵槌小姐身輕如燕,每日通勤上下班只要十五分鐘。

  她的工作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不容易的那種,就跟世界上其他的鐵釘一樣。而每當有誰問鐵槌小姐:為什麼是鐵釘,不是螺絲釘嗎?她總闔上嘴,歪著頭看著對方說:「你真的以為世界是會不小心讓你鬆掉的那種機器嗎?」

2016年5月3日 星期二

Wasteland 11


 Jon

  Jon 在路口轉彎,沿著海岸向北走。灣前道路上沒什麼車子,他偶爾碾過幾團零星的碎肉,車速飆到將近一百公里,一直到看見往動物園的指標之後才慢下來。

2016年5月2日 星期一

Wasteland 10


 Jon

  Jon 並不害怕,他很明白這一點。就算從打盹醒來發現鄰居變成了吃人怪物,然後他現在還開在一條起了莫名大霧的橋上,他也不能算得上害怕。

  他緊抓住自己心裡的排檔桿,告誡自己此時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控制力。他很想用力踩下油門,但他知道不能這麼做,撞壞車子、捲入不必要的意外、受傷、最終失去迅速到達 Dean 身邊的時機,這些都是現況下最不需要發生的事。

2016年5月1日 星期日

Wasteland 9


 Jon

  白色的濃霧像鬼魂一般出現在跨海大橋的另一頭,速度緩慢但異常堅定地吞噬著它經過的所有事物,它將幾乎不透明的觸手探進所有破損的車窗中、探到翻覆的車體下面,彷彿想確定是不是還有人逃過一劫。

2016年4月29日 星期五

洋 裝


  天氣這麼美麗,洋裝小姐允許自己在走廊上晾十分鐘。

  她住在一棟集合公寓裡,沒有陽台,但每一間房間都有窗戶。洋裝小姐站在走廊扶手旁往樓下望,今天鄰居們的車都不在,有一對小孩在多出來的空地上玩球。風穿過欄杆吹過她的下擺。

2016年4月27日 星期三

散彈槍


  散彈槍先生住在一座荒原上。

  退休之後他便在家寫書,用他在光南買的便宜筆芯於不知道已經藏在家中多久的過期年曆本上寫下「一座與一片之差別在於前者會使被指涉物的擁有人(無論正式與否)感到更有獨特性」一類的廢話。他顯少描寫自己作為一把年輕散彈槍的日子,時間與油都待他良好,敘述回憶是多餘的事。世上唯一重要的是速度以及事物最終的結果。

寡 婦


  寡婦先生去超商買菸。

2016年4月19日 星期二

銅 線


  銅線小姐非常崇拜愛因斯坦,能量等於什麼光什麼速什麼乘以多少之類的。坦白說她並沒有特別去記,但對於一個可以用這麼簡單的話語描述每日在她身體裡發生的事情的男人,她沒有理由不對他產生敬意。

2016年4月18日 星期一

Wasteland 8


 Patrick

  重整後的 66 號公路在鎮的東北方和主要道路分開,橫切過鎮的北端,直穿到另一頭才又再匯入州際公路上。就像這個國家中大部份的小鎮一樣,66 號公路替 Williams 帶來了觀光人潮,無論是剛好路過、閒得要死,或是想在進入大峽谷之前最後休息一下的,都停在了這裡。

  然後現在全部都變成了殭屍。

2016年4月17日 星期日

青金石


  青金石先生工作不能說不認真,只是有時也不免俗地對生活感到困惑。

  他住在一條以白色鵝卵鋪成的長巷子裡,巷子上方的天空隨時都那麼晴朗湛藍,想要雲的時候雲就會來。這些當然都跟青金石先生沒有關係,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他對於自己身處這樣優渥環境的來龍去脈並不能說非常瞭解。

2016年4月13日 星期三

冰 箱


  寂寞的冰箱女士每週三進貨。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但事實是生活總來得讓她措手不及。

2016年4月12日 星期二

獨輪車


  獨輪車小弟滿頭大汗地跑過樓前一小塊空地,沙塵在他腳下、輪下、手把、身上瀰漫著。作為一個可笑的人物的好處,是他永遠都可以想像得到一個與他的現況相像的卡通或動畫畫面,壞處則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活得像那些畫面一樣。

酒 瓶


  酒瓶先生看著拳頭大小的冰雹從天上落下,敲擊著眼前所見所有事物。有些冰雹落到他頭上,從他的瓶口邊彈開,發出匡的一聲,清脆響亮。

  酒瓶先生慶幸自己是玻璃做的,不會黑青或凹陷,要是他是一瓶鋁罐的話就不能這樣悠哉地看書了。

2016年4月7日 星期四

Wasteland 7


 Patrick

  駕駛座旁的車窗已經破了,遮了一塊塑膠布,Patrick 把它扯下來,一股臭氣從車子裡湧出。他摀著鼻子打開車門,把裡頭的垃圾都掃到地上,再吃力地把背包扔進去。

  他站在車門旁想了一會,考慮自己是不是該要再帶些其他東西。最後還是算了,先離開鎮上再說。世界亂成這樣,不相信真的需要什麼的時候會找不到。

2016年4月6日 星期三

蝙 蝠


  蝙蝠女士拉緊大衣,站在騎樓底下避雨。

  她手裡提著一個花了好些錢跟精力才買到的皮製公事包。那基本上還是個公事包,低調、輕薄,自信足以擁有任何秘密,但看起來就是適合女蝙蝠的樣子,而不是其他任何誰。她將它往身後靠了靠,不想讓雨滴在上面。

Wasteland 4


 Jon

  在等待的那幾秒鐘,Jon 真的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停止了。他的腦袋自動地將不必要的資訊屏除在外。

  提早熱起來的春天的陽光打在不遠處的地上,將他所有的視線都照得亮晃晃的;汗珠從他的髮根深處像無數個興奮的念頭那樣衝出來,沿著頭皮快樂地流動;打在地上的樹影以非常細小的幅度搖動著,可是街上一點風也沒有,也聽不見那種通常會令人感到心情放鬆的枝葉沙沙的摩娑聲;周三的早晨,四周空無一人。諸如此類。

2016年4月5日 星期二

Wasteland 6


 Patrick

  Patrick 死命地抵在加油站廁所的門上,門外有無數個慵懶的腳步聲走過,彷彿整個 Williams 的居民都決定在這個時候外出散步,拖著腳在這個加油站裡晃來晃去。他不曉得這些人是從哪來的,他之所以斷然直接駛離鎮上,為的就是不想遇到這種場面。

2016年4月4日 星期一

維他命


  維他命先生早上起床吃了一顆維他命。他把睡覺穿的上衣和短褲都脫掉,拉拉內褲的褲腳,站到穿衣鏡前面。

2016年3月31日 星期四

Wasteland 5


 Dean

  Dean 趴在天橋尾端的假山上,伸長了手,但手機還是沒有訊號。

  那是一支亮綠色的 Nokia 225,是去年他去英國看媽媽時,為了聯絡方便,Patrick 買給他的。他在收到手機第二天就用壓克力筆把它塗成迷彩色,然後在出機場時邊興奮地握在手中晃動,邊跑向他媽媽。Eva 穿著套裝,一頭捲髮向上梳高,比在視訊中還美麗。Dean 看到她指了指迷彩手機,然後向 Jon 挑了一邊的眉毛,Jon 一如往常地微笑。

2016年3月30日 星期三

咖 啡


  咖啡先生在上樓時總是得小心翼翼,免得把自己灑出來。

  有一陣子他乾脆就不爬樓梯了,沒有電梯或手扶梯的時候便只待在原來的地方。他因此對城市的無障礙設計有了新的認識。但還不到全新的地步。

2016年3月28日 星期一

左手香


  左手香女士在旅途中總會遇到各種疑難雜症,但她都以積極樂觀的態度去面對它。

2016年3月25日 星期五

白 貓


  白貓小子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活過的都不算數。

  他出生時就是白色的了,滿臉皺紋,鬍鬚像疲弱的心電圖那樣貼著他的嘴唇向後延伸。其他的孩子各自長成了也許不那麼漂亮,但總的來說都有自己特色的小貓,但只有他,明明皺得像沙皮,又普通得那麼平凡。

2016年3月19日 星期六

電扶梯


  對電扶梯小姐來說,生而為電扶梯最大的困擾並不是一生都得待在同一個地方或者需要每日運作,而是她是梯形的。

2016年3月16日 星期三

Wasteland 3


 Jon

  Jon 剛把車子倒到車道上就撞到人了。

  他維持了原本的姿勢大約十秒鐘,就是呆愣在那兒,側轉過頭,右手扶著副駕駛座椅背,看著空無一人的後車窗裡人行道、前院草皮、矮樹叢彷彿沉積的地層一般由近而遠依序堆疊著,最頂頭是看起來就熱到發燙的柏油路面以及路旁兩株白橡散落其上的陰影。他瞪著眼睛等了一會兒,想看看不管他撞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會不會再爬起來。

Wasteland 2


 Dean

  在Jon找到他之前,Dean都躲在一座鋼質的天橋上。他蹲在巨大鋼筋的陰影裡,一邊注意天橋兩端的動態,一邊想著如何以最快的方式爬上橋的頂端。他有自信可以做得很好,雖然社區中心的兒童攀岩課程他一堂都沒上過。

Wasteland 1


 Patrick

  Patrick 站在窗前,呆呆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前院。步道從大門口進來之後分岔成兩條,繞過花圃,在屋前沖散成一片碎石地。花圃裡的土像被狗刨過那樣坑坑疤疤的,有些花整株被挖出來倒在一旁,早曬乾了,沒那麼倒楣的那些也因為長期缺水而奄奄一息。唯一沒事的是角落那株檸檬樹,熟爛的果子掉在地上,像一顆顆深綠色的巨大的蛋。

2016年1月16日 星期六

楊 桃


  楊桃小姐自認為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大多數時候她是沉默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這畢竟是一個現代社會了,當她工作與不工作的時候都得面對各式各樣的螢幕,彷彿那樣才能與人溝通。

2016年1月15日 星期五

鳳 梨

  他常在每一個動心的時刻想著,如果自己不是自己的話就好了。
  他偶爾還記得某些片刻之下自己心裡的模樣,大部份是在他還是一顆年輕的鳳梨的時候,他和他或他或他並肩站在一起,像兩把等待未來降臨的釣竿。

2016年1月14日 星期四

唱 片

  雞先生走進一間賣舊唱片的店裡。
  音樂這種東西是非常不受時間控制的,大多數的時候它們意在創造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時間,雖然在被創造出來之前它們是那麼地現實,必須要有絕對的樂器、演奏的人、記錄的設備,但一旦完成,就能夠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反覆聽過,這點是文字所做不到的。
  雞先生用這樣的分析思考,去掩飾自己在走進店裡之前的緊張感。
  他已經有非常多年沒有逛唱片行了,更別說是這種賣舊唱片的店。這年頭應該也沒有人會使用「唱片」兩個字了吧,所謂音樂的載體這東西總是不斷出現新的名字,它們將人們分類好就像擺在架子上的CD一樣,讓人依著各自熟悉的語詞回到各自的年代裡面去。
  他平常是不會上這種地方的,實在是因為這天下午突然空閒了下來,上了街,卻發現沒有地方可以去,雞先生才決定去看看最近出了什麼新專輯。
  但他卻走進這間沒有賣新唱片的店裡。
  至少他覺得這間店是不會賣新專輯的,店名取了一個看似很有個性的英文名字,感覺新潮,但他可以感受到其中濃濃的舊時代的味道。
  不過仔細想一想覺得,也許店裡是有賣新專輯的也說不定。這種唱片行的老闆總是喜歡將一些特別的、私房的,某種他永遠分不出是臨時起意還是預謀已久的名單放在店員的心裡,只等有心人上前去詢問,然後他們就會從櫃台下拿出某張裝殼平凡但封面設計一看就知道不得了的CD,或者直接告訴你我們想進已經很久了可是現在沒有不好意思。
  雞先生從來不敢上前去問店員任何事。會來這種店的人總是熟門熟路,像他這樣突然闖入的外來客只要一開口就會被辨識出來,然後就永遠也無法再跟這間店的氣氛合而為一。
  舊的音樂,舊的唱片,舊的時間靜靜地被放置在架子上,數量多到讓雞先生忘記今天早餐吃的小米長什麼樣子。
  他一如往常地拿起某張離手邊最近或是封面最吸引他注意的專輯,像要查詢什麼似地盯著看,然後再帶有一些悵然所失地放下。
  那種失落倒不見得是假裝出來的,雞先生看著滿屋子的CD想,總是有無數個世界無數條時間線在他不注意的時候誕生,他永遠也追不上它們。
  而他是偶爾會想起希望能夠活在當下的那種雞。

2016年1月12日 星期二

驢 子

  這天早晨,驢子小姐一邊吃著草莓派一邊想:如果把時間摺起來看,人的一生不過是個不斷吃東西與大便的過程。
  那應該是件非常驚人的事,人一輩子可以拉多少屎呢?驢子小姐想,一邊想像自己的腹部深處有台機器此刻正在運轉,執行著這個問題答案的一個部份。它們是從胃部開始被製造出來的,她下了一個結論。胃之前的事屬於吃,胃之後的事屬於拉。
  最美好的經驗不一定來自早晨,有時是吃過午餐之後,有時則是晚飯以前。有時是因為喝了一杯咖啡,也許是因為卡布奇諾中加的牛奶吧,身體裡不需要的那些東西被順暢地釋放出來,一批接著一批,不禁讓人陶醉在那過程之中。到底身體裡藏了多少這樣的東西呢,它們不是壓力,但或許可以跟壓力被劃分在同一邊,都屬於時不時就應該要解放一下的東西。驢子小姐想,在這件事情上,人就像個無窮無盡的源頭一樣,一切活動的用意就是在讓那些大便可以繼續被大下去,所有美味的食物都為了此一偉大目標而存在,顯得神聖而有意義。
  她翹著腳坐在新買的高腳椅上,因為套裝短裙而裸露出來的小腿在絲襪的修飾下彷彿溫暖的早晨一樣美好。她用叉子將盤子上黏著的鮮奶油刮乾淨,放進嘴裡,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站起來,整整衣服,準備去上班。
  她看看自己的腳底,今天蹄子的狀況不錯,然後便跪下來四肢著地,噠噠噠噠地出了門。
  經過庭院的時候,她的鄰居正拿著一把鐮刀在修整樹叢,這麼熱的天氣還是穿著黑色的斗篷啊真是厲害,她在兩人互道早安之後在心裡這麼想。

2016年1月9日 星期六

馬 桶

  和 S 說要練習每天寫五百字,但到底要寫什麼卻什麼都不知道。
  每次都許下這類其實做不太到的豪願,被說成是「還好續航力這麼差,要不然就要有所成就」的那種人。
  許多因為沒有完成而死去的願望像無人看管的死屍那樣被丟棄在記憶裡的某個地方,坦白說沒有多深,時不時想起來,就要把每一層薄薄鋪在心頭上的愧疚感再重新翻新一次。
  拖延是種越練越熟悉的能力,每次練習都更埋怨自己一些。
  S 是個堅強的人,雖然有時想法保守了些,但在他能力所及範圍內的事就會努力去做。認識多年以來,對於我習於誇下的海口必定早就習慣了吧,但我每次脫口而出的時候都確實抱著一種「我真的覺得這樣做會很有趣」的興奮感去想像那些可能的風景的。
  S 令我慚愧。
  世上的 S 何其多,他們擁有那麼有趣的人生故事,用一些不那麼聰明的方式做出許多聰明的事,因為練習而顯得深厚、積極、有耐心。日子是否真正活過總是要過些時間之後才看得出來。
  本來想要說個跟馬桶有關的故事,但覺得那實在是太瞎了,瞎到我只想到「如果我家馬桶變成人的話會是什麼樣子」就停止了。
  最後一次去 Sunshine 那天,Sean 問說「你怎麼都不嗨呀,為什麼不放鬆呢?」,我只笑了笑,但心裡的理由可多著了。最簡單的大概就是我那天還要載兩個人回家,沒辦法很放心地把那些煙抽到身體裡面去,複雜一點的就跟「也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放鬆」有關。
  希望我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超過五百字的標準,並且盡量一天也不要中斷。
  就像那些在不知不覺中超過了我的人們一樣。

俄羅斯人

  那天半夜一點載了一個從俄羅斯來的男人。   不高,但身型結實,髮流像梵谷的畫那樣亂成一團,路燈一照似乎還閃出許多種顏色。   留了一臉青苔似的落腮鬍。應該也是梵谷的青苔。   「Куда?」我生硬地問他。   他剛關上車門,轉過頭來,如預期一般地表現出訝異。我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