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先生看著拳頭大小的冰雹從天上落下,敲擊著眼前所見所有事物。有些冰雹落到他頭上,從他的瓶口邊彈開,發出匡的一聲,清脆響亮。
酒瓶先生慶幸自己是玻璃做的,不會黑青或凹陷,要是他是一瓶鋁罐的話就不能這樣悠哉地看書了。
他坐在院子裡的木頭涼椅上,手裡拿著一本藍皮的書,封面寫著《基礎物理學》。書攤開在第四十五頁的地方已經許久,但他完全沒在看。突然一陣風從院子外翻過矮牆吹進來,將書頁又往回吹了一頁。酒瓶先生覺得自己怎麼樣也追不上這個世界。
書已經逾期了大約一週左右,圖書館不斷寄逾期通知的信來,在電子信箱裡堆積成一層厚厚的、指責著他的土壤。在那下方是尚未繳納的信用卡帳單、帳戶餘額不足通知信、「嗨我是早餐吃麥片的吉娜好久沒看到你的訂單了呢」,以及數封因為太久沒回以致對方還又寄信來確認的信。酒瓶先生稱那是「我的悔恨史」。他曾試圖要把它們全都刪掉,但一來信件實在太多了,二來他心中還留存著一絲絲無謂的道德感,最後他還是什麼也沒做。連認真去處理也沒有就是了。
我都在讀基礎物理學了你們還想怎麼樣呢?酒瓶先生在心裡大吼。
他將《基礎物理學》闔上,丟在腳邊,拿起旁邊書堆中的一本《食物與廚藝》。這本快要看完了,剩三分之一,他還有兩天。未逾而將逾的書與其他已成債務的書在涼椅旁疊成一張小桌子,他拿起放在上面的紅茶倒進自己的瓶口裡。
冰雹仍不斷地在下著。世界其實沒有什麼改變,也許冰雹以前不曾下在這裡,並不代表以後不會。且它們終有停止的一日。
他覺得頭被敲得有點痛了,便摸索著瓶蓋,把自己蓋起來。然後繼續讀書,彷彿沒有其他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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