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蟲軟膏

　　蚊蟲軟膏小姐跪在地上擦地板。

　　這是某日正午，老舊的冷氣機發出巨大的蟬聲，像是剛從地底爬出來什麼都不懂似地，發送著一點都沒有用的溫空氣。

　　乳白色的瓷磚上覆蓋了一層半透明的黃色油漬，裡頭蘊藏了各式各樣的食物碎屑，它們凝結在油漬之中，像時間滴落的碎片沿路散布在客廳通往廚房的途中，彷彿一條琥珀色的化石步道。

　　最好是。

　　蚊蟲軟膏小姐把裂開的碗撿起來放到旁邊，然後把抹布丟進那一團正散發著強烈食物味道的黃色液體中。

　　到底是因為強迫症或者某種已經成為慣性的心理因素作祟，現在的我只能從碗盤裡吃東西了。蚊蟲軟膏小姐看著已經不再能說是白色的抹布在油脂中被自己的手拖過來拖過去，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兇手作完案後的悔恨。掉在地上的就不叫做垃圾。用筷子吃的叫麵，用叉子吃的叫義大利麵。而炒飯必須裝在盤子或者便當盒裡，除此之外都是裝模作樣。

　　垃圾有垃圾的樣子跟味道，即使它聞起來跟十分鐘前沒什麼兩樣。

　　蚊蟲軟膏小姐感到一陣哀傷，似乎有些什麼正在她的體內蘊釀著，她將吸滿湯汁的抹布拿到廚房水槽去洗乾淨，扭乾，然後回到原本的地磚上，再繼續擦著。因為在家裡，加上剛才在吃午餐，所以蚊蟲軟膏小姐任由蓋子鬆鬆地戴在自己頭上，沒有旋緊。

　　她一低頭，一道因為夏日高溫以及不愉快的心情而融化的軟膏就這麼滴了下來，落進地上剩下一半的湯汁之間。白色的蚊蟲軟膏像稀釋過的顏料那樣在琥珀色的油水之中形成旋渦，滴落的那個瞬間若是用慢動作播放的話，應該也是會非常美麗的吧。

　　最好是，蚊蟲軟膏小姐心想。美麗的事物也需要生存條件，而在此刻的地板上，她若生為一罐清潔劑也許會更有幫助一些。

　　她沮喪地將抹布丟在那一片麻煩事之中，癱坐在一旁，也不去管頭上的蓋子，就開始抽起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