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槌小姐身輕如燕,每日通勤上下班只要十五分鐘。
她的工作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不容易的那種,就跟世界上其他的鐵釘一樣。而每當有誰問鐵槌小姐:為什麼是鐵釘,不是螺絲釘嗎?她總闔上嘴,歪著頭看著對方說:「你真的以為世界是會不小心讓你鬆掉的那種機器嗎?」
在她眼中,我們都是鐵釘,世界是一堵堅實的牆面,任由誰在上面鑽洞。
「你找到了一塊地方,看起來不像是會分崩離析的樣子,旁邊沒有裂痕,或者至少沒有很多。你把尖尖的腳站好,然後用力打自己的頭把自己敲進去。但那過程是很長的,長到足以讓你胡思亂想、質疑、後悔,然後尖叫著試圖把自己拔起來,想去找個新的地方重來一次。」
「不過不是每支鐵釘都那麼幸運,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們有的沒有辦法把自己拔起來,有的受了傷,不再能順利地釘進牆裡,照顧這些比較不幸運的鐵釘,就是我的工作。」鐵槌小姐躺在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躺椅上,對酢醬草先生說。
她將雙手放在胸前,木質的把柄像剛切下來的培根那樣軟軟地靠著米白色坐墊。她安靜下來,盯著天花板看,稍微讓自己休息一下。她知道選擇酢醬草先生是對的,他是她遇過唯一擁有這麼舒服躺椅的心理醫師。她默默希望這次會談能夠成功,好讓她不用再去重新搜尋、掛號、適應新的椅子。
「這個世界就布滿了許多被遺棄的洞和漸漸鈍掉的鐵釘。」一會之後她加上了這句。
酢醬草先生沒說話,也沒有在筆記紙上寫下任何東西。只是平靜地望著她。
鐵槌小姐也回望他,是那種,很希望被瞭解的鐵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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