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健身房的教練第一次在下課之後特地走來跟她說:妳太瘦了。一開始菸小姐覺得這傢伙說話很直白,但長得蠻帥的;第二次她以為他想追她所以找理由約她去吃東西;第三次之後她便只是覺得煩。她是一根細菸,但無論解釋多少次,教練都覺得她在找藉口。
細菸小姐明白這是屬於健身專家的職業道德,或是自尊一類的東西使然,他們無法見得所謂健康的軌道被任何靈魂遺棄。只是有些事她真的沒有辦法,基因、家庭之類云云。她曾經花過非常多的時間怨嘆自己,所幸那都過去了,她決定不再為自己向整個世界道歉。當被問起的時候她仍會試著說明,紙張的選擇啦、焦油、尼古丁等等,他們大部份聽了都會露出一股狐疑的表情,有的則試圖想要抽她。她會靜靜走開,讓他們過去。
不被理解並不是她的錯。她沒有錯,但她也還沒準備好為了誰完全燃燒自己。那個時刻總有一天會到來的,細菸小姐還是相信這套,那是她所有聽過的謊言之中最相信的一個。
生活就是如此,懷抱著許多無法確定的事去與世界碰撞,然後發現其中一些是假的,但若你仍願意將它留下來,便會成真。細菸小姐希望自己真的有做到這件事,與世界碰撞,而不是與社會。她與社會倒是沒有什麼好談的,它只是一頭曾經默默無名,後來蓬然成為了神,卻因為擁有太多外在事物而失去理智,現在被自己身上背負的所有時代的遺物攤壓、蛀蝕、腐化的粗魯野獸,一昧地想使她健康。
擔心你自己吧,細菸小姐對教練說,然後她將濾嘴上的汗擦乾,走出教室。
有氧運動讓她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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