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7日 星期六

世界十三


  因為任務失誤,他被毫無章法爆炸開來的魔法彈到距離原本位置無窮遠的地方,和其他人失散了。應該是有其他人的,他想,否則他不會那麼想要回到某一個地方。他還認得大約的方向,只要看太陽以及星星的位置就知道了,雖然夜晚的天空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但他還認得。「以前」不是指被魔法拋開之前,而是更遙遠的事。他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別的世界,他還有點模糊的印象,應該……否則不會有那種跟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他知道這感覺總有一天會消失的,像逐漸殘亡的記憶。夏天,一塊牛油融化在砧板上,他不斷用手去沾食,最終弄得到處都髒兮兮的。他往某處前進,彷彿時間,他遇到了其他的人,和他們成為朋友,和其中一些戀愛。某些人離開,他試著讓自己固定下來。他感覺自己像一截不斷岔開的樹枝,不斷被賦予新的人生,有許多過去沉積在他的身體裡。他想著總有一天要找到那些人,然後他們終於會了解自己耿耿於懷的到底是什麼。也許再一天他會記起從前的那個世界,想起那些他已經不再使用的語言,他希望自己已經準備好面對那一切。


2012年4月2日 星期一

世界十二

  他們坐在咖啡館裡,一如以往,時不時地聯絡,與彼此相聚。人生就是這樣,在某些事物之外擁有另一些固定的事物。他們早餐,午餐,出遊,晚餐,逛博物館,搭乘捷運或者其他大眾運輸工具,再一次早餐。誰的誰找了一個新的工作,誰和誰有了關聯性。我愛你。誰出生,誰死去。 傳統的事物教我們進為得宜。紅包三千二,白包九百。某年她生日,他們去了琉球玩。他們午茶,連帶討論晚上,或者一個月後的行程。他哭倒在他的肩膀上。她覺得人生越來越像一齣肥皂劇。他們分享一塊蛋糕、一段回憶、一瓶酒。他們早午餐,在一家有玻璃落地的咖啡館裡。他們仍像從前那個樣子,只是都老了,像二十年前的房子被重新刷新。他看著他的側臉,斜照的陽光將他的鼻骨打亮,他記得自己曾經注視那條骨頭許久。他們在時間重新開始流動時走出咖啡館,向彼此道別,各自散去。他在原地看他們緩步走離直到超出視線範圍,他知道他們此後將會走得比這更慢。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他轉身,伸出手向空中摸索,開始尋找時空裂縫,那邊緣如紙的傷口,或雕像未完成的部份。所有人都誤會了他的能力,那與時空無關,他只是記得,記得他們十幾年前一起聽過的樂團,所有相片中捕滿了光的側臉。他記得他從何而來,現在他穿過縫隙,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回到充滿爭戰的另一邊。在那裡,他仍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時間只是霧氣,溼了又乾。

  世界十一送給那天聽到我說話的人。

  世界十二給所有的記憶者。


俄羅斯人

  那天半夜一點載了一個從俄羅斯來的男人。   不高,但身型結實,髮流像梵谷的畫那樣亂成一團,路燈一照似乎還閃出許多種顏色。   留了一臉青苔似的落腮鬍。應該也是梵谷的青苔。   「Куда?」我生硬地問他。   他剛關上車門,轉過頭來,如預期一般地表現出訝異。我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