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26日 星期四

火 柴


  在跟最新一任的女友分手之後,火柴弟就變成了打火機先生,但他還是很喜歡別人摸他的頭。

  改變到底是如何發生的,他也說不清楚。那並不是像手機系統一樣有視窗會跳出來告訴你:嘿,我他媽的要變身了喔,是好是壞我也不知道,你做個決定吧看是要按確定還是很確定。不,他很確定這是不一樣的。再說這並不只是軟體的問題,他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不同了,彷彿有誰背著他打造了一台機器人,再偷偷將他塞進去。

  這也不是女友的錯。兩個人因為不再適合了而分開,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實上,提分手的是他,女友只問了為什麼,然後就因為得到的答案太爛而在他面前哭得稀哩嘩啦。他感覺自己做了錯誤的事,但卻在幾天之後的早晨,醒來發現自己從一根木製的消耗品變成了比較耐磨還可以重新填充瓦斯的塑膠殼,完全沒有道理。

  打火機先生覺得是神在開他玩笑。

  他不習慣這樣的生活。他仍不自覺地在睡前用頭摩蹭已經不再蓬鬆的枕頭,希望能找到一個比較容易入睡的角度,但每次都失落地發現那個角度已經一去不回。在那個瞬間,他似乎更瞭解了自己一點,也同時感到更不被世界瞭解了一點。

  他懷念容易起火的自己,至少那些火是來自於他,而不是那些在他體內卻又不真正屬於他的東西。

  他沒將這些事告訴誰,朋友、家人、過路之客,都沒有。所謂的女友畢竟也變成了前女友,沒有義務再聽他訴說任何事。在他們分手之後,打火機先生想,女友應該也經歷了某種和他一樣劇烈的轉變吧?而就在他向她開口的那個瞬間,整個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她將邁入那個界於女友與前女友之間的狀態,又知道他的呢?

  他曾經是一個樣子,現在是另一個,但有些事遺留下來沒有變過,比如他仍喜歡火,仍希望有誰能來摸摸他的頭。可是他現在是打火機了,該有打火機的樣子,無論那是什麼。

  他暗自發誓會對下一個女人好一點,希望神永遠都不需要將他變成瓦斯爐,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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