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日 星期一

世界十二

  他們坐在咖啡館裡,一如以往,時不時地聯絡,與彼此相聚。人生就是這樣,在某些事物之外擁有另一些固定的事物。他們早餐,午餐,出遊,晚餐,逛博物館,搭乘捷運或者其他大眾運輸工具,再一次早餐。誰的誰找了一個新的工作,誰和誰有了關聯性。我愛你。誰出生,誰死去。 傳統的事物教我們進為得宜。紅包三千二,白包九百。某年她生日,他們去了琉球玩。他們午茶,連帶討論晚上,或者一個月後的行程。他哭倒在他的肩膀上。她覺得人生越來越像一齣肥皂劇。他們分享一塊蛋糕、一段回憶、一瓶酒。他們早午餐,在一家有玻璃落地的咖啡館裡。他們仍像從前那個樣子,只是都老了,像二十年前的房子被重新刷新。他看著他的側臉,斜照的陽光將他的鼻骨打亮,他記得自己曾經注視那條骨頭許久。他們在時間重新開始流動時走出咖啡館,向彼此道別,各自散去。他在原地看他們緩步走離直到超出視線範圍,他知道他們此後將會走得比這更慢。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他轉身,伸出手向空中摸索,開始尋找時空裂縫,那邊緣如紙的傷口,或雕像未完成的部份。所有人都誤會了他的能力,那與時空無關,他只是記得,記得他們十幾年前一起聽過的樂團,所有相片中捕滿了光的側臉。他記得他從何而來,現在他穿過縫隙,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回到充滿爭戰的另一邊。在那裡,他仍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時間只是霧氣,溼了又乾。

  世界十一送給那天聽到我說話的人。

  世界十二給所有的記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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